

《血濃於水》

他們好比兩個極端的個體,陰與陽的對立,矛盾的淵源刻進薩利枯兄弟的骨子底,也融入血緣裡。
先一步成為哥哥的札拉特在成長過程裡懷疑過無數次,自己能夠從羊水中生存下來或許是託班因的福。札拉特天生怕水也討厭鏡子,那是恐水人間接接觸不可名狀之物的媒介,唯獨仰靠戴環者的幫助才能與之抗衡,偏偏大多數戴環者身上至少都帶有一兩種無法治癒的殘疾。
異卵雙生兄弟在母親體內一同度過十個月,注定要成為戴環者的弟弟也許在母胎中便把自身的血渡給他的手足,像是供氧給幾乎被暗潮熄滅的火苗,以至於最後貧血的症狀只出現在班因身上。
晚五分鐘出生的班因患有遺傳性地中海型貧血,哪怕是快速站起身都能促使他腦部短暫缺氧造成頭暈,一反哥哥臉上的憂愁他總是笑得開懷,搭配背部如同翅膀的胎記,還被家人戲稱薩利枯家有一隻樂天的鳳(หงส์),有趣的是,這是他的小名候選第三名,第二名是天使(นางฟ้า),而首選就是太陽(ซัน)。
時至今日,從小太陽長成大太陽的班因非常感激父母的選擇,他不想變成祥獸也不想當什麼天使,已經長大的孩子們倒是成為了守密人,孤立條約如同祖母的叮嚀銘記在心。
年邁的薩利枯女士是當地居民口耳相傳的降頭師,知曉不少千奇百怪的降頭術,無論正派抑或是邪門;施術者分成專使邪術與專門解術,而她屬於後者。
「太陽,即使看到什麼也絕對不能說出口,更不要寫下來。」
「阿火,如果害怕就抓緊太陽的手。」
她喊著孫兒們的乳名,牽起雙胞胎的小手相握,那雙有點皺紋的手曾將無數蟲類與草葉昇華提煉,提取出來是解藥還是毒藥,皆自在人心。
兄弟童年時期就被耳提面命要一同行動,當時他們還看不懂祖母眼神中的複雜從何而來,直至兩人體會到孤立協議的重量之後,才隱約明白她在擔心什麼。
札拉特當然樂於待在班因身邊,雖然被弟弟偶爾以貧血的名義吵著討背很煩人,但戴環者的光芒能驅趕黑暗並迎來白晝。多虧班因的存在,他不必過度擔心「鬼」的靠近。
「鬼(ผี)」是祖母對不可名狀之物的稱呼,也有其他地區的守密人稱之「不可名狀之物」,她說過「鬼」喜歡利用三言兩語蠱惑人類,好以控制心神進而破壞肆虐。
它們從何而來?沒人知道。
它們為何這麼做?沒有原因。
札拉特只要一靠近水或鏡子就不安分,甚至養成緊張就咬指甲的習慣,水面映照出鏡像,也隱約透出水面下的深不見底,他始終無法直視反射面的世界,「鬼」似乎正在另一邊窺探,隱跡潛蹤,伺機而動。
昆蟲總能更敏銳得知「鬼」的存在,這份「天賦」也為札拉特身邊帶來大量飛蛾,讓他儼然像座燈塔又像個火源,異常吸引四面八方襲來的未知,覆蓋而來的陰影過於龐大,他的火光顯得更加渺小,猶如飛蛾撲火(ไฟ)。
蛾的壽命不長,眼看不斷死去的飛蛾屍體在腳邊逐漸堆疊成小山,遲早要將札拉特埋沒至深淵,在那之前,他會像飛蛾一般,掙扎的朝著有光的方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