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

　　自從那次意外之後又過了好一陣子，確切是多久他們也不曉得了，也許幾天、一個月、又或是半年。畢竟在這裡時間觀念非常模糊，如果有人問起巴瑤族人的年齡，他們也只能告訴你一個大概但不確切的數字。

 

　　少女比起當時更加惡化，所有食物她幾乎都入不了口，勉強能喝下清粥或是沒有任何調味的清淡食物，這導致她身材逐漸消瘦。

 

　　麻煩的不只這些，她會突然的不停地抓弄自己，甚至抓到舊傷復發，這些舉動著實嚇壞其他孩子，旁人看不下去會將她制服綁起來隔離，直到她停止這種自殘行為，男孩則是在數次的隔離下，不厭其煩的跑去替少女上藥。

 

　　他們都說，可憐的孩子，撿回一條命卻換來了詛咒。大部分的人都認為這是海上神靈的懲罰。

 

　　直到他們注意到一個詭異的現象，只要少女的弟弟在她身邊待上好一下子，發瘋的狀況會改善很多，她甚至表現得像個正常人一般繼續生活，完全不見先前的瘋狂。

 

　　於是他們特別叮囑男孩看好他姊姊，同時卻也有不少人開始懷疑她根本在裝瘋賣傻。

 

　　事實是她真的沒有。

 

　　可是少女百口莫辯，相信她的人大概只剩下她的弟弟了。她開始變得少言、遠離人群，經常坐在漁船上眺望遠方，男孩都會和她共乘，部落裡的孩子們總說他的姊姊是騙子、可憐的瘋子、被詛咒的人⋯⋯等。

 

　　男孩心裡非常清楚姊姊沒騙人而且也沒瘋，無奈的是他也沒辦法實質證明，他現在能做到的只有假裝沒聽到那些閒言閒語，關於這點他做得非常好。

 

　　一望無際的大海上也並非只有兩人孤獨相伴，有時會出現一條鯊魚，接著會換成另一隻魟魚，兩隻海洋生物也會同時出現在他們的面前，牠們今天可能在海裡悠游、明天則是在空中翱翔。

 

　　男孩曾經想讓依舊還關照著他們的女人看看牠們的身影，但對方只是笑著摸摸男孩的頭沒多說什麼。他這時候才知道——除了他們旁人根本看不到這兩隻大魚。

 

　　搞得他都要自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可是男孩自知不能這麼想，要是這樣就間接承認另一個同樣也能看到的人有病⋯⋯但如果真的是呢？好吧，他不知道。

 

　　姊弟倆總聊到乾脆就這麼乘著這艘船逃走吧，逃得越遠越好，到誰都不認識他們的地方。最終話題只會陷入死循環，憑著這艘破船能逃多遠？看看那時不時滲透到船底的漏水，他們還得親手拿其他容器撈出去才不至於沈船。

 

　　逃離只是妄想，日子一天天過去。

 

　　「這次看到什麼？」男孩一邊擺動船槳讓船體在水面上前行。

 

　　「那些人又在炸魚了。」少女面無表情睜著唯一留下的右眼，已經失去光明的左眼則用頭髮蓋住，實際上在男孩眼裡除了他們跟部落那些船之外沒有任何外來漁船的蹤跡。

 

　　雖然瞎了一隻眼，但少女的視野突然變得能看到更遠的地方，不只是視覺上的提升，她甚至還聞得到炸藥的煙硝味。經歷太多怪異現象，反而已經見怪不怪還養成適應它們的習慣，她知道這些大概連弟弟都無法體會，因為明顯看來兩人的轉變是有差異性的——偏偏自己的轉變相比下是最糟糕的那個。

 

　　又一次的爆炸聲傳進她的耳中，這次附帶海鳥被嚇到拍翅的聲音。

 

　　近期有人開始大量濫捕導致海裡的魚群逐漸減少，巴瑤族人對於糧食來源被剝奪感到無可奈何，畢竟他們只是一群無國籍的海上流浪者，權益上並不受到任何保障，更甚還有人越界捕魚被毆打重傷的事件發生。

 

　　「妳能吃的東西已經那麼少，漁獲再減少不就要跟著餓死？」男孩悶悶不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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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姊姊只是淡然的嘆口氣，接著說：「⋯⋯被影響到的也不只我一個人啊。」

這次男孩讀不懂姊姊的心情，他覺得對方好像伴隨著沈默寡言出現越來越多難以理解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