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ko-Iko》
「有人看到他去哪了嗎?」當這句問話問出口,所有得到的回應皆是否定。
那是天空依舊晴朗的一天,男孩的行蹤不知去向,他的姊姊正四處尋找著他。
少女休息片刻看了看那隻總是跟在她身邊的鯊魚,不禁回想起老人在故事中提及到的某個橋段——男人還有異常敏銳的五感,如果誰家的孩子失蹤,他一轉眼就可以夠透過嗅覺跟聽覺找到那個孩子。
故事中的主角跟她擁有幾乎吻合的特徵跟行為,所以她也做得到嗎?
她試著像平時那樣看向遠方,不過這次是有目的性的,就在一瞬間好像有什麼跟少女的視線感官接上線,她看見了⋯⋯自己?
這感覺非常古怪,就好像她的眼睛和什麼東西達到同步,而她透過那東西的角度正看著自己——這念頭一浮現她轉身看向身旁的鯊魚,畫面中那個自己也同樣轉頭看過來。
好吧,她大概知道為什麼故事裡的那個男人會說那隻沒人能看見的大魚一直在幫助他了。
此時鯊魚彷彿受到什麼牽引,拍動尾鰭游往某個方向,少女還沒能快速適應這詭異的視差,有些跌跌撞撞的起身扶著東西慢慢前行,她搭上小船跟著鯊魚來到岸邊,所以她弟弟上岸了?為什麼?
她有預感鯊魚將會指引她找到弟弟的所在,可是這預感卻伴隨著強烈的不安。
通常他們上岸之後接踵而來的不外乎都是嚴重的歧視,那些人總會因為他們的身份和生活習性行使欺壓或是騙取,所以族裡的大人們總是再三交代如果非必要,別輕易上岸。
在少女尚未抵達之處,一名頭破血流的男孩縮在某個陰暗的角落瑟瑟發抖——他正是少女要找的對象。男孩萬萬沒想到他當初只是想去其他地方尋覓新的漁獲地點,好讓他們的伙食能多少增加一些,但那群人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甚至還動手打人,想當然他怎麼可能打得過?所以男孩逃走了,最後躲進這裡等待危機遠去。
也許男孩躲過那些人的追殺,但頭上傷口的劇烈疼痛和耳鳴告訴他,即使不是被人打死,他可能也難逃失血過多致死的下場。
循著鯊魚前進的方向,少女邁出步伐賣力奔跑。長期營養不足造成的貧血讓她開始有點頭暈目眩,可是她不在乎,她只想著要快點找到弟弟。自遠方那處連結上的畫面使少女一瞬間像是被人澆了桶冷水,她用力祈禱那個倒在地上的身影不是記憶中所熟悉的人。
隨著離目標越靠近,空氣中逐漸清晰的血腥味讓少女的希望更加渺茫,當她真實的看到那個躺在角落的面孔,內心感覺有什麼在崩壞瓦解。
「對不起⋯⋯對不起⋯⋯。」少女氣若游絲的開口,吐出來的聲音比想像中還虛弱,眼淚與汗水隨著不斷的道歉傾瀉而出,沒人知道她在為什麼道歉,也許是這所有的一切。
少女顫抖的靠近弟弟,用手輕輕抹去一部分沾染在他臉上的鮮血,看著弟弟虛弱的樣子她想起身去求救,但一路奔來讓她的體力已經到達極限,一步都走不動,況且她不想回來之後面對的已經是一具屍體。
烈日當頭,巨大的無力感像是他們四周的影子包圍姊弟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待在陷入昏迷的弟弟身邊等待被人發現。這次他們的立場調換,即使已經精疲力盡她依舊不敢將視線從弟弟身上挪開哪怕任何一下子。
死亡的恐懼又一次襲來,或許他們即將等到的不再是人,而是死神。
煎熬還在持續,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只有幾分鐘,但對於生命流逝而言,一秒鐘過去都像是失去每一絲存活的可能性。
要是弟弟就這麼死去,那她會徹底瘋掉成為真正的瘋子吧。她已經可以感覺到意識在陷入崩潰之間拉扯,是弟弟身上散發的血腥味和體溫還讓她繼續維持僅剩的理智。
突然一個透明的小東西慢慢自他們的上方慢慢飄下來,似乎是某種生物⋯⋯?同時一雙腳進入她的視線範圍內,保護本能促使少女護住昏去的男孩,難道又是剛才那群人回來了?她自陰影之下惡狠狠的瞪過去,鯊魚同警戒狀態用力甩動像是鞭子的尾巴試圖驅趕入侵者。
「孩子,我無意傷害你們。」那雙腳的主人出聲,抬頭一看是個和他們同為黑膚的高大男人,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在深色肌膚的襯托下那雙海藍的瞳色顯得格外醒目,他舉起雙手慢慢蹲下身軀成跪姿與少女平視,接著說:「你們的情況很糟,請讓我幫你們。」值得讓人注意的部分是,這人說的是巴喬語。
面對突來的援手讓少女反而陷入困惑,但這個男人的聲音像是有什麼奇妙的影響力,每句話的文字一一瓦解原本築起的高度警戒。從他放低身姿的動作確實能夠感受到對方沒有惡意並且足夠誠懇。
那隻透明長著翅膀的微小生物,輕輕的、緩緩地飄到少女的面前,她下意識伸手小心翼翼的想接住那隻生物,牠如夢似幻,在少女的手心間漂浮,好像抓得太用力就會輕易散去。
「⋯⋯救救我們。」她懇求道,像是溺水之人緊緊抓住眼前唯一的浮木。
他們之間有什麼在流動,那種感覺就像她跟弟弟產生的連結,無形且緊密——姊弟倆在這刻終於遇上跟自己一樣的人。
而這個人則透過同樣的感應找到了他們。